
随着时尚潮流的不断演绎与变化,编织已渐渐被人们遗忘,如今已看不到三五成群的女人坐在一起边聊天边编织了,就连商店的毛线专柜也不知不觉落寞地缩到了角落里。
如今,商场或专卖店里的机织毛衣琳琅满目,从质地到款式,从色彩到花样,令人眼花缭乱,人们早已懒于自己动手编织毛衣,更乐于直接从商场选购心仪的成品,以至于现如今手工针织品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奢侈品。

然而,手工织品是一针一线编织出来的,过程漫长,要一直重复几百次甚至上千次同一种针法或花样才能成型。一枚钩针或一副竹针,思绪伴着毛线尽情缠绕着,在这繁杂的世界里,能够将一颗心放在编织里,编织者便也宛如禅定和修行。倘若编织时伴着音乐,那低头专心灵巧编织的身影,在针与线之间游走的手指,不论在谁看来都是那样唯美。
总有一些女子,对编织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结,有着一份浓浓深深的热爱,宫文雷就是这样一个女子,编织成了她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
每个少女都有一个粉色的梦。宫文雷的少女梦是从毛线编织开始的。十几岁时,她家住在九区大院,每天吃过晚饭,邻里阿姨们就搬出小凳子,拿着毛线和织针在院内的车棚下,三五围坐,一起乘着凉、聊着天,手指飞快地织着。孩子们在旁边戏耍,大人们说着、笑着,眼睛甚至不用盯着手指看,不一会儿,一团线就魔术般变成了一只手套、一只袜子或是一件毛衣的前襟。
花样年华的她,被这份神奇撩拨着,绒绒的毛线把她的心挠抓得痒痒的,她暗下决心:一定要学会编织。
她家楼上的王阿姨是个编织能手。王阿姨织毛衣时,看似边聊着天、边有一针无一针地戳着,但她三四天就能织成一件当时最流行的扭花款的毛衣,立体感强,样式时尚,大家都说王阿姨的毛衣织得最好看。
家境并不富裕的宫文雷偷偷将母亲的一小团毛线拿出来,找了两根竹签,央求王阿姨教她织毛衣。热心的王阿姨看她乖巧,就从最基本的起针、平针、正反针教起。第一次编织不得要领,线绕得太紧,手指磨得红肿生疼。王阿姨说:“闺女,别急,慢慢来!”
宫文雷是个内心认准一件事就一定要干好的人。那一团线,她拆了织,织了拆。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练习,那线、那针变得越来越听话了。每次织完拿给王阿姨看,虽是巴掌大的一小片儿,阿姨都会仔细地翻看,指出哪里的针脚不平整,哪里用力不均匀,“闺女,等你学会了就尝到其中的乐趣了。自己想穿什么织什么,不用求人,那才是真本事!”王阿姨笑着说。

当那团线经过无数次拆拆织织变得瘦弱纤细时,有一天王阿姨对着她那片织品竖起了大拇指。
参加工作后,宫文雷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几把深咖啡色的毛线,想给自己织一条毛裤。第一次买线,她根本分不清毛线的好坏,只想着粗的就是好线。
母亲看了她买回来的线告诉她:“这种粗线生羊毛含量多,会扎皮肤,不舒服。”但她还是用这线完成了自己的处女作。虽说这条毛裤穿着有些扎人,但却陪伴了她很多年,给了她很多温暖的记忆。
跟王阿姨学习已经不能满足宫文雷编织热情和对花式图案的需求了,她成了新华书店的常客。虽然当时收入微薄,但每次看到编织书籍,她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。就这样她买了各种各样的编织书籍,边看边学,慢慢地,她可以凭自己的想象任意编出各种花样,她的编织品也成了小伙伴们最喜爱的样板。

谈恋爱了,结婚了,她为爱人织了一件“暖心牌”毛衣。又高又壮的老公,腰身要环绕6根竹针才行,从颜色到针法都是精挑细选。她不分昼夜地织,一针一线都编织的是情和爱,暖暖的思绪随着枣红色的绒线融入其间。这件毛衣是丈夫最喜欢的一件,也是穿得最久的一件,直到袖口磨断了线,仍然不舍得换下。
怀孕了,想着孩子出生后送给孩子一件礼物,虽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,依然买来了粉色毛线,把初为人母对孩子全部的爱都凝结在了一针一线里。儿子出生后,看着宝宝穿着自己亲手编织的毛衣,那种幸福的感觉语言难以形容,满满的都是甜蜜。
孩子从出生到小学毕业,每年过年她都会给孩子织一件属相毛衣,属相图案有的是织的,有的是用细线缝制的。每当看到孩子穿上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毛衣,看着儿子开心的笑容,她为自己会编织而庆幸。编织的辛苦,在爱的人穿在身上的那一刻,化作亲情和爱的传递与表达。

上世纪80年代末,宫文雷买来纺绸布、丝线和开司米线,跟母亲学绣沙发坐垫。小时家里不富裕,每到过年妈妈都要买来白色或淡蓝色的确良布,配上淡蓝色的丝线绣出花草等栩栩如生的图案。家里的很多饰品,哪怕是茶盘垫,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绣出来的。当时简单的家,因为这些饰品,变得温馨雅致,让亲朋、邻居艳羡赞叹。
母亲教宫文雷怎样叠绣,怎样压针线会很好看,耳濡目染再加上织毛衣的功底,她上手很快,在母亲的指导下,她完成了八个沙发坐垫的绣制。铺在沙发上,家里一下子靓丽喜庆起来,来家里玩的朋友都啧啧称赞,她心里也是暗暗欢喜。此时,她终于理解了妈妈,为什么白天干了一天活,那么累,晚上还要乐此不疲地给他们兄妹几个织着毛衣或绣花。原来这就是爱,爱这个家,不需任何语言,只需用心编织出来。哪怕过程艰辛而且漫长,但是一针一线中都是发自心底的爱,并且成为一生都戒不掉的习惯!

有一年,在克拉玛依工作的姐姐送给宫文雷一个生日礼物,是一件红白相间、用开司米线钩织而成的泡泡袖毛衣外套。当时独山子还没有这种样式的衣服,她穿了走在街上浑身落满羡慕的眼光。她决心向姐姐学习钩毛衣。从此,只要姐姐一回家,她就缠着姐姐教她。姐姐教会了她最基本的长针、短针、辫子针。
用钩针织东西,远远没有编织那么好学,靠一个带钩的小长铁针编织,刚开始时手法笨拙,常常出现漏针和挂线,线都让她挂得散了开了花。姐姐说要学钩东西首先要有耐心,要先学会最基本的针法,心静了自然而然就能掌握要领。她找来了一些耐用的绿色细线,天天练习,小钩针终于在她的指间灵活自如,慢慢的,她掌握了钩针编织技巧。
慢慢地,编织、刺绣、钩织的女工,宫文雷全都掌握了。小到家里的茶杯垫、坐垫、玩偶、围巾、帽子、手套、毛衣等,大到沙发布、床罩,每一件完工的作品都或多或少有一些情结、有一些感悟、有一些故事。

今年是炼油厂第七次举办职工艺术展,每一届艺术展上宫文雷的作品都引人注目,她巧手匠心的独特制作,每一次都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,每一届都斩获奖项。
每当看到自己喜欢的画,宫文雷就想,能不能用毛线钩织出这幅画呢?那一年,炼油厂在为举办第一届职工文化艺术展征集作品,抱着试试看的想法,宫文雷决定将一幅非常喜爱的画融入自己的钩织作品。开始实施后才发现,想要用毛线完成这个想法并不是件简单的事。
经过反复琢磨,多次拆织,一对熊猫靠垫终于织成,这对靠垫在第一届职工文化艺术展上获得了三等奖。从此,每一届艺术展她都不断创新、不断超越,让手工编织这种传统工艺在炼油厂职工艺术展上一直占据一席之地。

别人出门都是买衣服买纪念品,宫文雷却是买毛线。有一次去敦煌,回来时同事买了各种喜欢的东西,而她的行李里却塞满了各种开司米线,原来她在实施自己的一个小计划。
就这样,她不断买线、配线、买线,仅分线就用了近一年的时间。计划开始实施,开始织了才发现,她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。
花样并不复杂,但工作量巨大。经过反复构思、精心设计,一针一针地编织,宫文雷最终将钩织好的288个五颜六色的六型花片缝制在一起,缀以淡黄色的线穗,这块1.4×2米的挂毯终于制作完成。这幅作品后来挂在了文化宫展厅最醒目的地方,参观者无不驻足观赏赞叹。苍天不负有心人,这幅挂毯在当年的职工艺术展上获得手工类第一名,并参加了克拉玛依市巡回展。
如今,中国已经进入老年社会,很多研究表明,手指运动与大脑思维有绝对关联,编织毛线可以预防老年痴呆。英国首相丘吉尔活到90多岁。二战期间,伦敦遭纳粹德国狂轰乱炸,他压力重重,但他有一个爱好就是编织毛线。每晚临睡前,他静静地听会儿音乐,打一会儿毛线,舒缓一下身心,直到临终之前他都思路清晰,晚年写的回忆录还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。
去年,宫文雷在街上遇到了王阿姨。前不久,王阿姨因脑溢血大病一场,但78岁高龄的王阿姨却恢复得很好,头脑和原来一样清明,手脚依然利落,这应该归功于她多年的编织经历吧。
说起退休后的生活,宫文雷信心满满。她说会利用退休后的时间,学习更多编织新技术,尽自己所能钩织出更多的精品,让传统编织艺术得以传承、延伸,她也会像王阿姨一样,教会更多年轻人编织生活的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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